北地的春天总是来得迟缓而矜持,空气中仍残留着去冬的凛冽,但庭院角落的几株耐寒灌木已悄然抽出嫩绿的新芽。
托拉姆风尘仆仆地推开宅邸大门时,仍带着一身野外战斗后的尘土与淡淡的血腥气。
这次委托的目标是一个古老的林地精魄,因栖息地被毁而变得怨毒且强大。
战斗异常激烈,托拉姆的剑锋最终贯穿了那由扭曲枝干和怨恨构成的躯体。
在精魄尖啸着消散的刹那,一股冰冷的、非实体的能量如同毒蛇般顺着剑身缠绕而上,猛地钻入了他的手臂。
他只觉一阵刺骨寒意掠过骨髓,随即耳边响起一个缥缈而恶毒的声音,如枯叶摩擦:
“你内心渴求的……将得以触碰……在迷雾与真实的边缘……”
声音戛然而止,精魄彻底湮灭。
莫名其妙……
托拉姆甩了甩手臂,那寒意很快消退,只留下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虚。
他检查了自身,并无任何异常,便将这归结为精魄消散前的精神攻击,一种无意义的诅咒呓语,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宅邸一如既往的安静,甚至比往日更显空旷。
在厅廊里,他遇见了辛西娅。
她正抱着一摞刚晒好的、带着阳光气息的床单,亚麻色的长发松散地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颊边,柔和了她平日里那种带着些许疏离的优雅。
“托拉姆?”她看到他,翡翠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欢迎,“你回来了。任务还顺利吗?”
“嗯。”托拉姆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们这个家总是这样,团聚才很少——在辛西娅到来之前,他独自留守才是常态。
莫拉卡尔总有任务,赛伊丝的大半时间也是在黑杖学院而非家中度过。
直到这两年,他也成为了正式的竖琴手,他也才不再感到被留下。
托拉姆注意到辛西娅眼下淡淡的青黑,似乎有些疲惫。
她应该也是刚结束任务回来。
“父亲呢?”他习惯性地问道,虽然答案他已经知晓——如果莫拉卡尔在的话,这些家务会交给构装体,而不是由她亲手来做。
辛西娅轻轻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怀中床单的位置。
“他接到联盟的紧急传讯,去调查苔地新出现的异常魔法波动了。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她顿了顿,补充道,“赛伊丝也来信了,黑杖学院的春学期课业繁重,她决定留在那里深入研究,夏休之前不会回来了。”
这意味着,在这座宅邸里,将只剩下他和辛西娅。
不算是很好的消息。
但某种类似庆幸的情绪还是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将其归因于刚刚结束的冒险带来的精神松弛,以及……
或许,是他终于决定直面自己内心后,产生的某种本能渴求?
他爱她,不是吗?
这份在痛苦中确认的爱意,正驱使着他想要靠近,哪怕只是以家人的身份。
“我知道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你……需要帮忙吗?”
他指了指那摞看起来有些沉重的床单。
辛西娅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浅淡而真实的微笑。
“谢谢,不用了。欢迎回家,托拉姆。”
她抱着床单,与他擦肩而过,留下一缕淡淡的、温暖的鸢尾花香。
托拉姆站在原地,直到那香气几乎消散,才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心底那个被强行压抑的角落,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独处机会,而悄然松动。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他想要弥补过去、修复关系的开始。
他曾给她难堪,让她无奈。
但现在他想对她好——以一个养子的身份。
仅此而已。
然而,他不是莫拉卡尔,事情不会总是如他所愿。
最初的迹象出现在梦境。
那不是以往那种充满侵略性、带着愤怒与羞耻的欲望之梦。
梦境变得异常平和,甚至……
温馨。
他梦见自己坐在书房里,不是莫拉卡尔那张高大的黑檀木椅,而是旁边一张更舒适的长椅上。
辛西娅就坐在他身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亚麻色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微痒。
她似乎在低声吟唱着一首古老的精灵摇篮曲,声音轻柔得像月光下的溪流。
梦里,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肩膀,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宁静的满足感充盈着他。
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陪伴和温暖。
醒来时,他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只觉得心头残留着一片奇异的柔软。
想到辛西娅时,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爱。
白天,他的行为也开始被这潜移默化的影响所左右。
晚餐时,他会下意识地将离她较远的、她喜欢的那盘烤蘑菇推到她面前。
当她有些讶异地抬眼看他时,他才猛然惊醒,生硬地解释:“顺手。”
辛西娅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接受了他这笨拙的善意,并轻声说:“谢谢,托拉姆。”
显然,她以为这是养子在向她示好,在表示对她的接纳。
但托拉姆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她的误解让他内心一阵慌乱,却又诡异地感到一丝满足。
看,她接受了他的靠近。
梦境逐渐升温。
他梦见一个夏夜,他和辛西娅并肩坐在庭院的石阶上,仰望着无冬城罕见的,没有被城市灯光影响的清澈星空。
晚风带着玫瑰和夜来香的香气,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
他侧过头,能看到月光在她精致的侧脸轮廓上镀上一层银边,翡翠色的眼眸倒映着星辰,美得令人窒息。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触感温热而细腻。
辛西娅没有躲闪,反而微微偏头,将脸颊更贴近他的掌心,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猫咪般的轻叹。
梦里,他俯身,将一个轻柔如羽的吻印在她的额角。
没有情欲,只有满溢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爱怜与珍视。
醒来后,他坐在床上,心脏狂跳,那份梦中亲吻的触感还停留在唇上,如此真实,让他一整天都无法正视辛西娅,却又在目光扫过她时,心底泛起隐秘的、扭曲的甜意。
他的行为越发不受控制。
一次,辛西娅在翻阅一本厚重的古籍时,不小心被锋利的书页划伤了指尖。
血珠渗出的瞬间,托拉姆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动作快得惊人。
他紧蹙着眉头,盯着那细小的伤口,心焦得令他自己都觉得不合理。
但他控制不住。
“没事的,托拉姆,只是小伤口……”辛西娅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近乎命令。
而后他熟练地——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从旁边柜子的暗格里找出莫拉卡尔常备的伤药和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指尖偶尔划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弱的战栗。
整个过程,辛西娅都有些怔忡。
她看着眼前这个红发的青年,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困惑,却又莫名地有些感动。
托拉姆或许真的终于放下了心结,将她视为家人了。
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和睦。
除了艾温与莫拉卡尔,她几乎已经不记得真正的家人该是什么样的了。
可艾温太冷,太刚直,而莫拉卡尔与她之间,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模糊了情感的界限,以至于她真的无从知晓其中这样的亲密之中是否有着那么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托拉姆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他在做什么?
他刚才那副姿态,那样的情绪,俨然以她的保护者自居?
他脸色发白,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辛西娅看着他逃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只当是年轻人脸皮薄,不习惯这样直白的亲近和比较。
梦境越发的迷乱。
尤其是在得知了莫拉卡尔短期内绝无可能归来之后。
那条本就岌岌可危的界限,终将难以维系。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不是在书房,也不是在庭院,而是在……他和辛西娅的卧室。
对,在他们的卧室里。
陈设与他现实的房间一样,却又有些不同,更加温馨,带着更多辛西娅的痕迹——插着新鲜鸢尾花的水晶瓶,随意放在椅背上的她的披肩。
辛西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裙,坐在床沿,正在梳理她的长发。
窗外电闪雷鸣,每一次闪电划过,都照亮她窈窕的侧影和睡裙下若隐若现的曲线。
她似乎有些害怕雷声,每次雷鸣响起,她的肩膀都会轻轻一颤。
“别怕。”梦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温柔,充满了安抚的力量。
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跪坐在她身后,开始为她梳理长发。
他的动作极其耐心,梳齿轻柔地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手指偶尔会碰到她敏感的耳廓和后颈,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灼热。
透过薄薄的睡裙,他能感受到她背部肌肤传来的温热。
她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信赖地倚在他身上。
鸢尾花的香气混合着她沐浴后肌肤本身的味道,一种令人迷醉的蛊惑。
梳子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毯上。
他的双手从梳理头发,变成了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
他俯下身,吻从她的发顶开始,沿着脊柱,一路向下,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烙在她的后背上。
辛西娅在他的吻下轻轻颤抖,不是抗拒,而是某种压抑的、渴望的回应。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呜咽般的呻吟。
这声呻吟彻底点燃了他。
他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梦中的辛西娅,翡翠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迷离而深情,里面只映照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脸颊绯红,嘴唇微微张开,喘息着。
“托拉姆……”她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而诱惑。
他不再犹豫,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朝思暮想的红唇。
他撬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舌尖,品尝着她口中仿佛残留的、莫拉卡尔偏爱的烈酒的气息——这让他更加疯狂,动作也带上了一丝惩罚般的粗暴。
她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
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彼此急剧攀升的体温和心跳。
他的手探入睡裙之下,抚上她光滑的脊背,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吻沿着她的下颌,落到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衣衫在激烈的纠缠中凌乱、滑落。
闪电偶尔照亮床榻,映出她白皙的肌肤在他深色手掌下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长发铺散在枕上,如同月光下的海浪。
在他身下,她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低吟,都像是在呼唤他的名字,确认他的存在。
“看着我,辛西娅。”他在激烈的动作中命令道,声音因情欲而沙哑不堪,“是我,不是别人。”
她顺从地睁开迷蒙的双眼,翡翠色的眸子如同被春水洗过,清晰地映出他扭曲的脸庞。
而后她笑了,很甜美,很迷醉,像是在告诉他,她爱着他。
“是你……只有你,托拉姆……”她破碎地回应着,双手紧紧抓着他汗湿的臂膀。
极致的快感如同汹涌的浪潮,将他们一同淹没。
在达到顶点的瞬间,他紧紧地抱住她,完满的占有感充斥着他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关于梦境的细节依旧模糊,但他身体里残留着慵懒的餍足,以及……
对身边空无一人的床铺产生的、强烈的失落感。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感觉。
当他走出房间,在餐厅看到正在准备早餐的辛西娅时,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她今天的气色似乎格外好,脸颊红润,眼眸明亮。
看到他,她露出一个比往日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的笑容。
“早,托拉姆。睡得好吗?”她的声音也格外轻柔。
托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
恍惚间,他觉得……
辛西娅应该是他的妻子才对。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了点头,“还好。”
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想为自己倒杯水,手却不受控制地先为她拉开了椅子。
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他已经做过千百遍。
辛西娅微微一愣,随即从善如流地坐下,轻声道:“谢谢。”
餐桌上,气氛微妙。
托拉姆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看到她喝牛奶时唇边留下的一点奶渍,他会产生一种想要伸手为她擦去的冲动;看到她因为烫而微微吐了吐舌头,他会觉得无比可爱。
这些念头让他感到恐慌,却又如同上瘾般无法自拔。
辛西娅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注视,偶尔会抬起眼帘,与他目光相撞。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迅速移开,反而会对他露出一个带着询问的、温柔的微笑。
在她看来,托拉姆终于彻底敞开心扉,他们的关系正在朝着真正的家人迈进。
这种改变让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而更让她高兴的是,她的丈夫,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