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式的管杀不管埋。
柔软的舌头与温热的口腔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贝里安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上次分别时,那美妙到令他不敢轻易回味的体验。
指节反复蜷起又张开,欲望和理智拉扯着,最后在始作俑者平稳的呼吸中归于无奈一笑。
他坐到了床边,就这么看着辛西娅。
暖黄的晨曦中她瘦削的背影不再显得那么遥远了,触手可及,像一个太过圆满的梦。
指节穿过柔软顺滑的发丝,轻抚着她的肩膀,关节处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骨骼纤细得如同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贝里安长出一口气,心间的酸涩轻易地压过了被她勾起的躁动不安的欲望。
认输般,他脱去了斗篷与皮甲,仅着贴身衣物,环过辛西娅的腰,让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躺在她的身后,温暖着她。
还能怎么办呢?
辛西娅可以不讲理地因为他的疼惜而报复他,他却无法不顾她的身体状况回敬以相同的行为。
下不了手,骂不出口。
忍着呗。
似是有些畏寒,辛西娅无意识地往他的怀中钻了钻,原本蜷缩的身形逐渐舒展开来,贴的更紧,更深,甚至还将自己的手挤进了贝里安环在她腰间的掌中,汲取着暖意。
至少此刻,她又回到了他的怀中。
这已经足够幸运,足以令他满足,不是吗?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怀中姑娘的发顶,近半年第一次地,贝里安感受到惶惑的心有了安定的痕迹。
早安,辛西娅。
·
按照贝里安的设想,重聚之后第一个相拥醒来的早晨,应该是甜腻温存的。
就算不真的来点什么要把黑羽赶出房间才能做的事情,至少也应该在交换几次深吻后,共同沐浴着晨曦,再赖一会床。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先不论此刻已经天光大亮时值正午。
他怀抱着辛西娅从冥想中清醒,正亲吻着她的耳尖,很没眼力见地搅扰着已经醒来却不愿睁眼的爱人时,高亢的鹰唳破空而来,带着强烈的警示。
他轻易地理解了黑羽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
有人在接近。
直冲他们而来。
辛西娅虽然无法听懂黑羽的话,但从身后贝里安骤然紧绷的肌肉与叫声本身的尖锐,也足以判断出情况不妙。
本就不多的倦意此刻一扫而空,她立刻撑着床板起身,扫了一眼窗外后,探询地望向贝里安:“追兵?”
贝里安点了点头,翻身下床将装备快速穿上,同时道:“昨天那个领头的,但其他人都换了。”
早知道那一箭就该直接瞄准他的脑袋。
贝里安心下难免有些后悔。
背身将衣物穿戴整齐后,回头看见辛西娅皱起的眉头,他顿了顿,还是补充道:“还有半天左右的路程,不用太担心,这个时间差足够我们赶到长鞍镇了。”
长鞍镇,他们原本预定于昨天汇合的地点,也是他们横穿整个费伦大陆的旅行计划的第一站。
只要到了这个被古老法师家族庇佑的城镇,再穷凶极恶的暴徒也不得不止步。
到时候他们可以再慢慢计划如何脱身,
虽然还没问清楚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群鬣狗一样的雇佣兵对着辛西娅死咬不放,但凭借多年的相处经验贝里安也能大概猜测出事情的原委。
左不过是出于竖琴手的要求或是人情债在离开无冬城时干了票大的,然后被气急败坏又有钱有势的混蛋贵族下了追杀令。
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要长伴这么一个吟游诗人的身边,总得习惯这种事情的发生。
毕竟谁都知道,这些传唱传奇同时书写传奇的诗人们,就不可能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自嘲的情绪在心头一闪而过,掌心传来了细腻温软的触感——辛西娅已经牵起他的手,示意他自己已经整备完成,随时可以出发。
虽然手弩的箭支仍没有得到补充,但几个小时的休息后,她已经感到了血脉中充盈的魔力。
她抬眼看向贝里安,指尖在他的掌心挠了挠,笑意中微微眯眼:“有把握追上我的脚步吗?”
挑衅。
带着某些暧昧的意有所指。
这个隐约的指向让贝里安的心脏都错了拍。
片刻后,他才握住辛西娅的颈后,在她的浅红的唇边印下一吻,轻声回应:“只要你所在的地方仍有风在流动,你就永远无法将我抛下。”
春风拂过这片荒原边境的森林,卷起了承诺,顺着山脊的方向将这话语送到了长满丰美牧草的平原。
而在平原的尽头,是那座貌不惊人,却被魔法戍卫着的小镇——长鞍镇。
黄昏时分,踏着晚风与新生的草叶,贝里安和辛西娅急速地冲过长鞍镇无人值守的哨卡。
过快的速度惊扰了尚未回圈的绵羊,也带起一阵镇民不满的惊呼。
不知道愚蠢的费尔南德斯出了多少钱,让亡命之徒都拥有了难得的职业操守。
以至于接近长鞍镇时,那群该死的雇佣兵并没有如他们预想的知难而退地离开,而是癫狂了一样地不惜代价用各种手段阻拦他们的前行。
甚至于此刻,他们已经踏入了镇内,进入了法师们统辖的区域,那一群疯狗依然没有放弃追逐,在预警魔法尖锐的嘶鸣中紧追不舍。
贝里安面对这种情况多少有些无措——毕竟他的职业生涯里,只有他追杀别人的份,被人追杀还是个挺陌生的体验。
辛西娅对此却似乎并不算十分意外,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示意贝里安跟上她的步伐,而她则调转方向直奔这片广袤平原上唯一算的上是山的小丘奔去。
而那座小丘之上,屹立的诡异建筑,则是享誉费伦的又一个传说——以传承,并不断创新着最离奇诡异的魔法为己任,每一位家族成员都是强大法师的哈贝尔家族的住地,春藤庄园。
用极快的身法暴力破解了叁道魔法门的攻击之后,一道诡异的长桥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桥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石板铺就,青砖扶手,北地十座桥里有八座都是这个结构。
但桥的尽头没有门,只有一堵布满尖刺的高耸围墙。
贝里安一时有些无语。
即便没有深入接触过,但就从对于法师行事作风的嘲讽都已经成为当世显学级别的文化风潮来看,这群家伙真的是没事找事的天才。
这个庄园大门的设计,更是其中翘楚,充满了设计者欠被人六秒砍八刀的嘚瑟。
不愧是最为出名的法师家族之一。
听着逐渐逼近的佣兵的脚步声与紧随其后的各种魔法戏法乱飞的杂乱声响,贝里安真的是心情复杂。
然而辛西娅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牵着他的手就向桥边的一道似乎因为年久失修而出现的豁口跳下。
而桥下,是不知被魔力侵蚀多少年形成的,翻涌着强酸的毒池。
饶是对辛西娅再信任,贝里安也一时脚步停滞,险些没被拽动。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大串有的没的想法。
当下落时呼啸的风裹挟着危险的酸气冲入鼻腔时,他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想法都是:虽然辛西娅愿意和他殉情让他非常感动,但为了这么个情况就去死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可是还没等他琢磨清楚,仅仅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再次踩上了砖石铺就的地面。
贝里安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所在的位置,却只看到了墨绿可怖的毒池。
重力翻转。
法师对自己居所的常见改造。
原本拱起的石桥,变成了向下凹陷的石板路,而路的尽头,雕刻着诡异花纹的大门正在魔力流淌间徐徐打开。
春藤庄园真正的入口。
唯有受邀的客人方可进入。
门内,一个身着华丽长袍的男人,向着他们——或者说向着辛西娅,露出了一个友善得令贝里安有些牙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