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中原中也看向白濑诚一郎:“我先送你回学校,这两天你在学校好好呆着,不要随便出来乱逛。”
说罢,少年摸了摸手中的戒指。
“启程了。”
“莲。”
……
……
夏日茂盛的池塘边,黑色长发少年在花丛中猛然惊醒。
有什么模糊的声音在呼唤的【阿兄,娘今天做了桂花糖】
黑发少年赶紧起身,朝着那束光芒最强烈的地方脚步踉跄的走了过去。
渐渐的,他的身形逐渐模糊,影子开始变得透明。
……
陈家旧址,一户新人家正在打理荒废的院子,试图让它们焕然一新。
女孩吃着糖葫芦,在池塘边晃悠着自己的小腿,她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伸手指向池塘——
“娘!你看!”
遥遥望去,池塘之中,小荷才露尖尖角,莲蓬依偎花身旁。
第73章 【姜雪衣】
被姜雪衣占领意识高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像沿着冰洞坠入一片冰层之中。
他漫无目的的漂流在意识之海,身体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动。
朦胧之中,禅院直哉看见了属于自己的人生碎片——从出生有意识,到众星捧月的幼年。
他看着自己的那些无能的兄长们对他投来嫉妒且不甘的目光,那一双双冰冷刺骨的眉目被恶意侵染,不像是再看亲生兄弟,反而像是再看杀父仇人。
禅院直哉很长一段时间对这种目光感觉到深刻的满足和快意。
他享受他人的嫉妒、他人的不甘,这是滋润他成长最好的养料。
周遭的生存环境无一不在告诉他——你的存在,你的待遇、你所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理所当然。
正因为他人的废物,才有了你的独树一帜。
禅院直哉是特别的。
他就是特别的。
【我是特别的么?】
少年的声音突然想起————
“!!!”
禅院直哉猛然瞪大双眼。
他努力在沉淀许久的意识之海中挣扎,口中吐出一串白色的气泡;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憋的通红,整个人痛苦的几乎要窒息。
恍然之间,他看到了陈采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人衣衫华贵,头戴金色翡翠玉莲冠,手拿拂尘,在无数凡人的叩拜下高高在上的走向没有尽头的台阶,气场和排面比得上禅院直哉所见过的所有京都贵族、甚至是神官世家。
【我是特别的么?】
陈采莲那双无喜无悲的双眼从茫茫人海和山间的云雾一种与他对视,那飘动的拂尘一遍又一遍清扫禅院直哉朦胧的思维。
那少年的一生有两百余年长久。
禅院直哉看着他,感觉那家人与师父的惨死似乎只是一个故事的开篇,重要之中好像没没有那么重要。
陈采莲一路走走停停,到过繁华人间游览世间烟火,也为了修炼去往荒无人烟、高耸入云的苍山,枯坐一年,任凭风吹日晒,积雪掩埋。
他在人间受过万人供奉,皇帝将他放入金子做的莲台,士族大夫们献上无数金银珠宝,用上好的羊脂玉和冰种翡翠为他做台阶,满国人民为目睹他的容颜,赤脚行千万里的路,磨破皮肉、露出白骨,将数年的积蓄献于殿前,只为他的垂眸微笑。
陈采莲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高高在上,一颦一笑间,轻抬手,用修仙界最廉价的灵泉给他们表演一场荒诞的“神迹”。
陈采莲也同样在仙门中蹉跎与挣扎。
禅院直哉默然的看着陈采莲像条脏狗一样受到仙宗子弟的羞辱、玩弄——他或哭或笑,有时激烈报复、有时同流合污,亦或是转嫁痛苦。
兜兜转转,一路坎坷,陈采莲像是阴沟里烧不死的蛆,硬是在正道、魔道、散修的针对与包抄下咬牙活了下来,还通过空间阵法逃到了异世界。
【我特别么?】
禅院直哉安静的看着陈采莲的身影。
他看着那双乌黑如墨玉的眼眸逐渐蒙尘,长发像是染了一层霜雪一般起雾、转白。
禅院直哉的内心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样苦难缠身、痛苦挣扎、卑劣自私、为了一己之利不择手段、苟延残喘两百年的人,什么样的结局,才能和他匹配。
【碰————】
震耳欲聋,宛若雷鸣的声响从禅院直哉的耳边穿过,霎时间禅院直哉瞳孔缩小,他像被灼伤一样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侧耳。
心跳如同阵阵敲鼓声,他几乎是惊慌的看着黑色的雷电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一把能将世间万物都震碎的“刃”,将那个陈采莲——轻描淡写的诛杀。
“……”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在颤抖。
他看到陈采莲的肋骨从身后飞出,扎进了树桩中。
禅院直哉感到莫名的惊惧锁住他的胸口。
他看到陈采莲的脏器被打了出来,像坨烂肉一样沾染上了杂草和泥土。
在视线的尽头,姜雪衣缓缓放下手指,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依旧是带着一丝不经意间的悲悯和哀伤。
她杀了陈采莲。
杀了那个受过万人供奉、在山川河流之间漫游听雨、在修仙界三道之间如鱼般游弋的陈采莲。
就这么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