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地方寻宝还乘马车,莫非是一个人来的么?莫非是什么高手?”
“你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么?他又不是谢明。”
“……说的也是。”
谢明就靠在一旁的墙角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若是以前,他定然已经拍了拍屁股起身,然后一脸假笑地凑上去寻热闹。一边跟个土匪一样围剿他们身上的食物和水,一边让他们喊声谢老大来听听。
但他现在没什么心情,硬要说的话,谨慎更多一些。
这些人他并不认识,不能保证是否是他死后十三年站起来的后起之秀。但竟然知道千重佛陀且敢来这里,那他们手上就定然有外人不知道的底牌。
还未入小溪村,那便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他也没什么心力和这些人耗。
“前方多意外,你们还是要更加小心一些。”苍老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威慑力,让周围的呼吸声都微弱了不小。
约莫是领头之人。
“可是师尊,千重佛陀只有苍云剑可以打开,我们此番——”
“莫急。”
一旁的谢明微微眯起了眼。
“万象宗已毁,微昊的阴谋虽然败露,但究其根系,谢明和言翊之间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老人接过旁边后生递过来的酒,“谢明屠了言翊的村子,他们之前定然是要有个了断的,他们一定会来。”
那后生缓缓瞪大双眼:“所以我们只需要等着!言翊竟然已经拿回了苍云剑,定然是会来打开这千重佛陀然后用这里面的宝物杀了谢明!”
那师尊似乎是很高兴,猛灌了一大口酒:“千重佛陀是言翊打开还是谢明打开其实不重要,我们的对手只是那些同样来争夺千重佛陀的人而已。所以早点来,躲在暗处,然后在关键时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许是悲极生乐,本已起了杀心的谢明在听到这些话后竟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的嘴里,似乎言翊杀了他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但其实不是的,若是言翊要杀他,他定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像是解脱一般往言翊剑上去撞。
杀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两百多口人能在一夜之间成为有怨难诉的亡魂,杀他一个谢明算什么?
难的是言翊不舍。
难的是谢明放不下。
言翊想杀谢明不难。
让言翊杀了谢明,实在是太难了。
他们都在爱和痛苦的撕扯里。
所有在即使已经知道前方是是条必死之路的情况下,谢明还是想自私地拖一拖。
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能为言翊解决掉那个最大的麻烦。
“谁?!”
突然出现的笑声让一众歇脚的人吓得差点没了魂。
谢明没动,只是眨了眨眼,声音的温度像是覆上了一层霜:“滚还是死,自己选。”
不知是谁的剑被抽出来,寒光乍露,正正好引在谢明漆黑阴鸷的眼眸上。
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光景,竟让那小屋爆发出恐惧至极的哀嚎声。
惊动了山林间休憩的鸟。
第二日清晨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混着寒风,竟是比落雪时还冷。
谢明运气比较好,在那群慌张逃跑的人落下的行李中发现了一把伞。
那伞约莫是不是什么便宜货,做工极为厚实,雨滴砸在上面,闷闷地响。
谢明撑着伞,朝着眼前的山看了一眼。
分明是冬天,那山却还是郁郁葱葱,满目青绿。
恍惚间谢明忽然想起来,那日他来小溪村的时候,其实也是个雨天。
只不过那时的雨带着暑意,即使落下来,也拦不住燥意分毫。
不一样的时节,不一样的心境。
他自嘲般笑一声,抬脚往山里走去。
而到底是修行之人,普通人需走一天的山路在谢明脚下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且脚下路虽泥泞,但这一路下来,谢明身上并未沾上丝毫灰尘。
他于村前站定,撑着伞,不像是归家之人,也不像远方之客。
记忆力里孩童的嬉笑语和大人的谈笑声经过岁月的洗刷变得极为模糊,谢明就站在原地,盯着那只剩一半的村牌看。
他心不在打伞上,于是那伞便有些歪了。雨水顺着伞檐流下来,打湿了他大半边肩膀。
看着极为孤寂,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无归之人。
谢明却不管,他看着极为专心,像是在回忆——
村口的那个石头旁,曾经有个因为想如厕但又实在是憋不住的小胖子,完事正舒坦叹气时,刚转头便和嬉皮笑脸的谢明对上眼,吓得裤子都忘了提,一边哭一边喊娘亲。
正对村口的主路上,曾经有个很瘦但眼睛很是水灵地小妹妹,拿着馒头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地盯着谢明看。
山里田间劳作回来的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是不是走错了路,要不要先去他家里吃顿饭再送他出去。
极为温馨的画面,让谢明不自觉弯起嘴角。
但下一刻,忽地一阵风吹过来,带了他满脸的冰冷雨水,让他目之所及皆是满目疮痍。
于是他嘴角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
气急败坏的小胖子没了,石头后面只有孤零零的杂草;好奇张望的小妹妹也没了,只有碎裂的朽木;拍他肩膀的叔叔也没了,只剩下冰冷刺骨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