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品都在里面了吗?”主事虫问。
“嗯。”一名科研虫回答,边说边走向集中处理废弃物的铁柜。
“推出去销毁吧。”
“可惜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基因等级的克隆体。”
“有什么可惜的,只有身体基因,没有意识的废物,只能做蛛形虫的饲料。”主事虫冷酷道。
铁柜开始动起来。科研虫虽然相比军雌瘦弱,但推动带滑轮的巨型柜子依然不在话下。燕屿屏气凝神,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大脑飞速旋转——克隆、失败品、无意识。
几个关键词足以构成一部跌宕起伏的科幻电影。
说实话,虫族暗地里对雄虫有违禁实验并不让人惊讶,在雌雄数量差距逐步扩大的如今,虫族不做什么来提高生育率才是令人震惊的。
就连人类也为提高生育率,得到更多人口资源而试图批量生产人类胚胎过。不过由于这样的计划,刚被民众捕捉到影子后,就因为伦理争议而被迫取消了。
当人是能被批量制作出来的资源时,人便成为了商品。或者说,把人看做劳动力资源,而非人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的异化。
雄虫作为生育资源,雌虫作为战力资源,也是同样的异化。不过虫族社会本身就不讲究“虫权”,为了族群的利益而践踏伦理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一个文明整体的利益,就是为什么上层总是千方百计地试图提高生育率。因为人口才是一切的根本。任何少数群体都不可能真正站在金字塔之上。
少数权益本就是文明与和平的产物,但遗憾的是,从来没有永久的和平,而没有和平,就没有文明。
雄虫便是这样生活在虚伪的尊贵与如影随形的不安中,他们需要同胞,越多的同胞才能越多地深入社会,才能多一分力量。
雄虫数量少,的确可以让雄保会得到更多特权。但作为核心是保护雄虫群体的组织,他们选择了整体雄虫的未来。
基因实验就是他们的努力。
但为什么是克隆?
如果让人类来选,他们会直接在基因库里配对随机生成胚胎,输入社会。一个完全没有牵挂的新生命可比克隆人风险小多了。至于培育成本——随便养养得了,一个健全的社会会自己淘汰掉残次品,留下合格的工具。
所以为什么是克隆?
灵魂——克隆——
燕屿觉得自己抓到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
人类的克隆体之所以会产生毫无回旋余地的伦理问题,在于克隆体也是有意识的。只要人有健全的大脑,就会产生意识。若只是无意识的肉块,那么将它当成仿生器官培养皿就行了。可是谁让意识的产生那么困难又那么容易呢?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个克隆体是否拥有人权呢?人——人权,永恒的哲学命题,让这个科学问题成为深不见底的漩涡。
然而,听实验虫们的对话,虫族的克隆体却没有意识?
为什么,是构造不同吗?
人类产生意识的基础是大脑,虫族也有大脑,这些克隆体也有大脑。
但它们却只是有着雄虫基因和外表的“饲料”。
若虫族的灵与肉的诞生并不是紧密相连的,那么让虫族诞生灵魂的基础条件是什么?
——“赋予灵魂是虫母的权能。”
虫母,虫母。
这个在人类学界被怀疑为星兽的存在,已经死去的存在,依旧在主宰着虫族的命运吗?
*
虫母。
一个贯穿了虫族历史的名词。
祂主宰了虫族百分之九十的历史,繁育了整个虫族。祂是至高之母、原初之神。祂也是虫族生/殖崇拜的起源。
“有时候我会想,其实什么第二纪元、第三纪元,都是虚构的概念。虫族依然生活在虫母时代的余韵下。”
第二纪元的雌虫割据混战,每个族群跟随着领袖,就像曾经虫族跟随着虫母。血流成河、让所有低战力的虫全部被残酷淘汰的第二纪元,其实是雌虫们遵循本能想要成为下一个虫母。
就像曼努埃尔完全虫化后,失去理智,本能支配他的时候那样。当上一位虫母死去,基因会唤醒雌虫们被压抑的一部分本能,促使他们去诞生新的“王”。
第二纪,雌虫们试图成为虫母。
第三纪,雄虫用虚造的法律,统帅虫族。
法律占据着虫母的位置,成为族群的铁律和唯一准则。雌虫议会、雄保会都接受最高法的统帅。虫族就是这样的生物,集体主义至上就必须要一个绝对权威的中央主脑,他们必须服从于权威才能得到安全感。
……就像曾经被伟大的、不可抗拒的意志所支配那般。
白蚁蚁后站在星舰上,雪白的睫毛下,橙红的双眸如同橙子硬糖一般映出清透的光泽,就有种近乎孩提的纯粹。
“我有时候又在想,虫母真的死去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胡蜂蜂后侧目。
在虫族全部被卷入这场内战的如今,身为三大目之一的膜翅目,却依然孤悬在战场之外。就连双方的盟友,都默认为他们已经加入了内战,不过身为死对头的双方,正在后方牵制彼此。
这也让他们脱离了所有虫的注视。
能够不动声色地绕开所有虫族的注意,朝着母星进发。
蚁后挑起一缕白发,在指尖缠绕,他看着一圈绕着一圈的发丝,轻声道:“可是虫族,本来就是虫母的一部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