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去之后,他们的怨气不散,不肯去投胎,想要找生父报仇,却因为江宏身边有一个厉害的道士而无法近身,只能浑浑噩噩的徘徊在人间。
怨气缠绕在他们的周身,黑雾剧烈的波动着,有好几个鬼已经失去了理智,在香火的安抚下,才勉强镇定一些。
扫了一眼,粗粗一数,飘在这个屋中的鬼竟然有近十个。
不敢想象,强行把一条早亡的命续到现在,江宏究竟害死了多少人。而这些全都是他的亲生孩子!
乔满飞快将手中的符箓折叠,丢进火中燃烧,符灰飘散被空中,被那些鬼魂吸入口鼻,他们的魂体也变得凝实。
鬼魂们互相看了看,又看向他身后互相搀扶的江羽澄与江夫人。身为江父的私生子,他们对这两人并不陌生。
其中那个看起来最年长的鬼魂飘上前来,低头看向眼前只要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孩:“是你将我们叫来的?”
乔满点头:“是我。”
“你是来超度我们的吗?”
乔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仰起脸问他们:“你们有心愿未了吗?”
“当然有!”鬼怪周身的怨气随着情绪的起伏而剧烈的波动起来,他的面目也变得狰狞:“那个男人还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去投胎!”
身为孩子,他们天生对父母存在孺慕之情,尽管他们的身份不太体面,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可对江父的尊敬却不掺假,被父亲接回去的时候,每一个都心怀雀跃。谁知道,等待他们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父慈子孝,而是一个血淋淋的地狱!
原来,他们从诞生起就不被期待,在敬仰孺慕的亲生父亲眼中,只是一个用来给他续命的材料而已,没有父爱,没有亲情,他们甚至比不得一件被人珍惜的物件,也没有人问过他们是否愿意,猝不及防,就面临了残酷的真相。
他们的生命成为供予生长的养料,灵魂徘徊在世间,无人供奉,无处轮回,日日环绕在仇人的身边,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将他挫骨扬灰,却无法得偿所愿。
鬼怪们又躁动起来,吸了一口香火,他们才重新恢复镇定。
乔满又问:“报完仇后,你们会去投胎吗?”
“我们会。”鬼魂们咬牙切齿地说:“但他身边有个很厉害的道士保护他,我们无法靠近他。”
“那就说好了,你们要乖乖去投胎哦!”乔满举起手,对眼前的鬼伸出一根小拇指。
鬼魂们愣了一下,慢半拍地伸出自己青白的手指,与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勾了勾。
符灰分散到各个鬼魂的身上,无形之中,他们感觉到魂体之中似乎多了一条锁链的束缚,与此同时,他们也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鬼魂们向他保证:“等我们报完仇后,会自己去投胎的。”
鬼魂们最后深深看了江夫人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的方向飘去。
他们用生命回报了生育之恩。
现在该去讨回未曾付予的养育之情。
……
夜半时分。
医院病房。
病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的中年男人正陷入噩梦之中,心电图像不安地起伏着,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前滚落,他的眼皮剧烈地颤抖,却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江宏梦见了自己曾经续命的场景。
那些孩子虚弱地躺在地上,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口中喊着“爸爸”。只是一眨眼,躺在地上的人变得皮肤青黑皲裂,黑红色的血液从七窍流出,双眼无神地望着他的方向,模样形似罗刹。
他回头想逃,却发现旁边的祝道长不见踪影,自己被困在一个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只青黑的手从后按住他的肩膀,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戳进他的血肉里。
“爸爸……”
“爸爸……”
“我好痛啊,爸爸……”
无数声呼喊,无数双手从黑暗中伸出,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可怖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江宏想要逃跑,可双手双脚都被按住,动弹不得。
那些青黑的恶鬼一拥而上,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撕下一块血肉,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却连惨叫声都的呼喊不出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流失,在一声声殷切地呼喊声中,如一盘珍馐被人分食干净,连骨髓都被敲开吸食干净。
直到最后一丝血肉被恶鬼吞下,江宏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惊惧地看向四周,病房内平静温馨,只有心电仪上的线条高低跌宕。
梦境过分真实,被生啖血肉疼痛仿佛还残留在全身,他的后背湿透,双手都在颤抖。
幸好。
窗户缝隙里泄进来的冷风吹干了他的冷汗,令他从恐怖的梦境中冷静下来。
幸好只是梦而已。
那些孩子都已经死了,怎么会来报复他?
还有江羽澄。
亏他费心费力养了江羽澄那么多年,到头来,却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让他的续命计划被迫失败。
再说,他是他们的父亲,用他们来续命有什么错?如果没有他,那些孩子根本不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是他给了他们生命!那些不知感恩的东西,竟然还想要反过来害他的命。
江宏从衣领里拿出祝大师给的护身符,安心地握在手心。有着这个,那些恶鬼就无法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