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恶狠狠目光落在光头道士身上,满是讽刺,“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后招在这里!游说我们去自首,让我们自己把脑袋往断头台送!你们凭两片嘴皮子就能捞功!五哥,别听他的!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我们的命就跟蝼蚁一样卑贱!我们的冤屈我们的怨愤根本没人会在乎!”
被人指着鼻子骂,徐老头半分不恼,反而笑开,“骂吧骂吧,心里有怨气就该骂出来,骂痛快了才舒坦。”
说着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曹武,“老头性子直,说话容易得罪人,但是从不说假话,你若信我,就去衙门自首,我保证,定给你们公正的判决。愿不愿意听老头细说啊?”
曹武唇角紧抿,鼻翼翕动,眼睛紧紧盯着老头。
对方不闪不避,坦然迎视。
瘦瘦小小的老头,五官平常不起眼,但是目光清正,眉眼间笼着岁月沉淀的浩然正气。
“好,只要你能说服我,我便去衙门自首!”
“五哥!”
曹武拿过老头手里烙饼,一一分给几个弟兄,剩两张放到惺忪睁眼的老妇人手里。
“吃!”
……
骄艳朝阳从地平线跃出,升起,和煦金光一瞬遍撒大地。
小村庄各种动静汇聚,渐渐鲜活。
农家小院烟火气息蔓过墙头,在空气里无声晕散,为清晨融入丝丝缕缕暖意。
百相吃过早饭,背上小书包,跟在哥哥们身后蹦蹦跳跳上学去。
娃儿前脚走,后脚,贾半仙跟徐老头就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林家住村尾,听到动静探个脑袋,从自家院里就能看到晏家那边动静。
林婆子被那边阵仗吓一跳,“诶哟喂,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是?徐老跟贾道长怎么带了群人回来?”
“我瞧着他们是从神女山脚那边回来的?他婶儿,你跟晏家更熟,去打听打听咋个事情?那些人穿的又脏又破,披头散发的连脸都看不清,咋恁像叫花子呢?”
李婆子脑袋在篱笆墙下冒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过来的,把林婆子气笑,“怎么哪哪都有你?”
“这话说的,村里谁不知道我好八卦?这么大的事情能少得了我啊?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去了!”
“……有你在还用得上我出场?我搁家等!”
“行,我打听到了回头跟你说来!”
玉溪村自打种上百相草,村里就很少有人能进来。
这种悄然的变化,村里人嘴上没说,其实都是有察觉的。
别的不说,只说上东村老张家,张世明被丢进衙门大牢后,张家那边有人来过两趟想求情,连村口都没能靠近。
还是村里有人不小心撞上那个场面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小村子,外围是有人把守的。
现在晏家那边一下子带来好几个惹眼的外人,哪能教人不好奇。
李婆子也能耐,打探八卦尤为精通,半点没让林婆子失望。
她直接把杜嬷嬷从晏家给拽了过来。
在自家院里跟杜嬷嬷四目相对时,林婆子,“……”
李小萍这个锤子!
第156章疯婆婆乖得很
还没到午饭时间,晏家来了外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因为来人身份过于特殊,村里煞是热闹。
连在地里干活的汉子们都憋不住,聚头热议。
“杜嬷嬷一点没瞒着,她亲口说的能有假?真是杀了人逃亡过来的流犯!从东州过来的!”
“什么流犯,他们是战场上杀过敌的兵!是血性汉子!也是一群可怜人!”
“别的不说,要是我跟他们一样遭遇,我定也会报仇!我在战场拿命拼杀,好容易退伍返乡以为能跟家人团聚了,结果回到家乡,发现自己爹娘妻儿被人辱了杀了!他娘的,老子都不忍说下去!”
“那什么狗屁员外,享着边疆将士的守护,却在后方凌辱士兵的亲人!那种人干的坏事能只有一件?分明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他就该死!”
“嬷嬷说,那些人过两日就要去衙门自首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什么原因,杀了人是事实,不能罔顾律法。”
最初的好奇过后,人们心头沉甸甸,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着揪着,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们是寻常百姓,是底层最平凡的人,所以,对遭遇不公时的无力,尤能感同身受。
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触犯了律法杀了人这是事实,再如何得人同情,也不能因此撼动律法公正。
此事经由杜嬷嬷亲口说出,便是晏家没有刻意封口的意思。
于是事情传播的速度空前,不过两日就传遍梧桐小镇。
十里八乡百姓对这件事的关注也空前,时时注意事态发展。
徐含章在带人回晏家的当天,就单独启程前往原州府城,为事情做好前期准备。
外来的七人则在第三日,坐晏家马车离开了村子。
“咕咕咕,咕咕咕……”后晌闲暇,李素兰抓了把米糠掺着剁碎的菜叶撒在地上喂鸡。
年后找隔壁母鸡抱窝孵出的六只小鸡,养了两个多月,已经长得又大又肥,争食时扑棱翅膀特有气势。
“咕咕咕,咕咕咕……”
门外有人小声学舌,李素兰扭头看去,入目是一头银发。
初来时跟乞丐婆子一样的老妇人,得晏家暂时收留照顾,头发被梳理整齐,换上了干净衣裳,整个人气韵便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