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他松开了她。出门前,他硬是夺过了王五郎给她的那柄匕首,才肯走。
清河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没入夜色中,消散了。
她身上他残余的温热如潮汐般退去,心神逐渐凝固,只觉如入冰窖。
***
数十日后。
远在大唐最西端的沙洲传来捷报。
苦战多日,从沙洲得胜归来的河西军回到位于瓜州的据点,为首的白袍将军身着明光重铠,手执长剑,率一众部下疾奔入了辕门,掀起滚滚黄沙,扬尘半空。
“将军,有长安来的诏书!”
长风飞身下马,急切地接过使臣手中的绢书一览。待他一眼看到玄底上的朱批之时,沉峻的面上渐露喜色,忽然猛地扶住司徒陵的肩头,笑得喜不自胜。
“长风,何事如此开怀?”司徒陵一愣,见他像个弱冠少年一般热烈张扬,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御笔批下的绢书。司徒陵凑了过去,看到绢书上的朱批字迹,了然道:
“原是圣上允了你求娶清河的聘书。”他也跟着大笑起来,拍了拍长风的肩,揶揄道:
“你们俩这杯喜酒,我可等了有半辈子了。这下,可终于能喝上了。”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尘土满面的部下们纷纷掩笑,齐声道贺道。
打下沙洲都不见将军如此高兴。这一回,他们的将军总算可以得偿所愿了。
等在军帐的亲卫提着几个胡商,本着终于可以向主子交差的心情,两眼放光,欣喜地禀道:
“将军,抓到了那个人。自己送上来的!”
年轻的将军收起绢书,放在贴身处。他绞起马鞭,一甩长袍,其后十余亲卫推搡着抓到的几个胡商在主子面前跪下。
草棚下,身姿颀长的白袍将军斜倚在案角,撩起眼皮,锐利的眸子审视着眼前身着锦衣胡袍,蹀躞革带的贵气胡人男子。
这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几天几夜未曾合眼了一般,神容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
长风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一柄黑色的匕首,冷冷问道:
“你就是王五郎?”
“我就是!为什么抓我?我是来给河西军萧将军报信的!”名唤王五郎的胡人男子不服扣押,不断试图挣脱扣着他肩头的几双手,厉声道。
“报信?”男人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往前一扔,投掷在王五郎身上,低睨着人,漫不经心地道,“这是你的匕首么?”
王五郎拔出匕首一看,正是那日上巳节他赠送给李七娘的陨铁匕首。他惊道:
“我送给七娘的匕首,怎么会在你手里?”
“七娘?叫得倒是亲热……”长风俯首下来,盯着他道,“我问你,你送她匕首做什么?”
“赠匕首,自是要求娶了!”王五郎感到男人无形的压迫,也不甘示弱,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一胡人,不懂我们汉人赠匕首的寓意,想放你一马。看来,我没抓错人。”长风猛地甩开马鞭,轻轻在王五郎俊面前掠过,就差一毫就要在颊边留下印记,“你可知她本是谁的妻,你也敢肖想?!”
“说!”鞭身落地,发出凄厉的鸣声,长风收回皮鞭,故作淡淡道,“她可是答应嫁你了?怎么答应的?”
王五郎胆战心惊,却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
“你说的可是李七娘?我求娶了三次,她都没答应啊!”
见审他的男人寒眸陡然凛起,长鞭又要落下,王五郎压低声音,道:
“七娘拒绝我时,说她心有所属,可那人恨她,要另娶她人,所以她于是此生不愿再嫁人了……”
王五郎欲言又止,没注意到男人骤变的面色,自顾自叹道:
“我当时心想,究竟是什么人,连七娘那么好的女子都不要,算什么男人……呸!……”他神情激愤,越说越大声,一脸大义凛然,忽而顿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他抬首瞧了瞧,高高在上的白袍男人愈发阴沉的面庞。
王五郎一愣,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一身白袍的英俊将军,想起此前甘州城内的传闻,突然明白过来,面露不屑道:
“是你!原来是你啊……啧啧……”鄙夷之色,呼之欲出。
男人手中的马鞭遽然甩下,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砭骨的声响。
王五郎想到了此番前来的正事,忙不迭高声道:
“将军既关心七娘,快随我去甘州吧!甘州城几日前被祁郸军突袭猛攻,七娘派我们几个胡人赶了好几日路,千里迢迢四处报信求援!”
闻言,本是闲庭信步的男人显然一惊,敛起怒容,浓眉紧锁起来。他久经沙场的面上竟露出一丝极为少见的慌张,疾声问道:
“她人在何处?!”
王五郎愤声道:
“七娘还在甘州苦苦守城,就快要守不住了!”
第94章 终局(四)【大修】
甘州已被祁郸围城十日。
数万祁郸大军, 在河西军举兵瓜、沙二州之时,集结南下而来,想趁河西军来不及回防,突袭甘、肃二州。
此次领兵的祁郸主将土浑鲁急功近利, 秉承速取速夺的战术, 发动的攻城战一次比一次猛烈。
甘州不比建于山上的肃州和有铜墙铁壁之称的峒关凉州, 城墙相对较矮且薄,易攻难守。
守城的河西军和编制入河西军的回鹘玄军一道,在城墙上浴血奋战,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祁郸强劲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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