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面几局不算,不算!我现在要开始认真了。”
迟逍风修炼的时候提不起劲,但一提到棋术就会十分认真,他觉得自己下不过元秋这个才学了没多少年的人,是奇耻大辱。
朝长陵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迟逍风在嚷嚷。
“几胜几败?”她问。
元秋道:“四胜一负。你师兄赢了一次,已经很厉害了。”
他这话听着像安慰,实则恰恰相反,无疑不是在迟逍风隐隐作痛的胸口上又锤了一拳。他不服。
“不算不算,咱们再来比过。”
要是朝长陵没来,元秋确实还能和他玩玩:“手累了,不玩了。”
他要起身,朝长陵在旁边倒了杯清水递到他面前:“你可以再陪他几局,我那边还没完事。”
“还没完?”他挑眉有些不悦,也没接她那杯水。
趁着迟逍风收拾棋盘,他摸出镯子戴上,接过茶盅,似乎没端稳,浅绿的水溢出一些,把他圆润白皙的指尖浸湿,他视若无睹,语气莫名地问:“所以比起跟我说话,跟他说话更有意思?”
他低道:“他长得又没我好看。”
“这和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朝长陵不明所以,见他指尖湿透,抓过他的手想帮他擦擦,元秋一愣,如被什么烫了似地下意识挣开,他攥着五指,抿着唇撇开视线。
“你还要和他说多久才能结束?”
“至少一个时辰。”朝长陵是淡然自若的模样。
“……”元秋只好咂舌:“行吧,那我就再勉为其难地陪你这没用师兄玩玩。”
朝长陵觉得奇怪:“我记得师兄的棋术怎么也算不上差。”
“是,比你的肯定好上一点。”他雪白的牙齿咬着唇,转回脑袋促狭地强调:“比你的。”
朝长陵:……
实际上,朝长陵说了谎,黄解一已经回去了。
他声称今日会去大藏经阁跑一趟,等发现什么就来汇报。
而她刚才跟元秋说自己还要一个时辰才完事,是另有一件事要做。
结界已经造好的现在,她打算用贴在房里的那张魂符把桃决招出来,可刚才试了试,竟然毫无反应。
除非作为他本源的那张魂符已经被山尘破坏,否则不可能。八成出什么事了
化雪峰上没有桃决的踪影,山尘也不知所踪,好在她在练功房里截住了丰馨。
这个曾经的师妹实在是个好懂的性子,一见她就变了脸色,慌张中带着凶恶,可惜色厉内荏。
看来她知道桃决在哪里。
“桃决人呢?”
“我不知——”
“借口就不必了,我要听真话。”她拿剑指着她的脖子:“山尘把桃决魂符的位置移动了?为了什么?”
丰馨见她的猜测只是如此,根本没想到桃决正经历着什么痛苦,忍不住想笑,好在憋住了。
“你别问了,我不会背叛真君的。倒是你……朝长陵,你千年的执念也不过如此嘛。”迎着朝长陵不解的视线,她道:“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不是吗?”
朝长陵不知道她在放什么屁。
“你没否认,看来桃决的魂符的确换地方了。”
丰馨一噎,这个师姐还是一如既往,表面看着木讷,内心通透得很,她以前就是不喜欢她的表面,又没能看破她的内心,所以才会和她交恶。
是后来她为了桃决,做出那种欺师灭祖的事,她才渐渐意识到,原来她的感情也可以那么激烈。
“朝长陵,你就没有想过,山尘真君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桃决吗?”她鼓起勇气辩驳:“万一,他是为了你好呢?那你现在在做的事,不就是辜负他的好意吗?”
朝长陵:“为了我好?”
这倒是从未听过的理由,好笑得她险些也要笑出来了。
“他杀了桃决可是事实。”
而且唯独山尘,不可能对她有这种善心。
“朝长陵!”看她抬脚要走,丰馨不服气也不甘心,往前追了几步冲她大声道:“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初我没有求着师尊不要挖那棵桃花树,也就不会有桃决,之后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山尘真君也是,你也是,我也是,我们会一直做师兄妹,不会像现在这样反目成仇,就为了一只精怪!”
“…你回来好不好?”她的声音突然落下去:“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行?”
“现在你和山尘真君都还没事,都还来得及,就算再加上一个桃决也可以,我们还可以继续在玄一宗做师兄妹,桃决虽然是魂魄,但可以停留在人世,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要你忘记他已经死了这件事。”
“你别去那边,来我们这边,好不好?”她委屈又气恼,恐怕是此生第一次这样祈求朝长陵。
朝长陵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自己的面前就是“这边”,而身后则是“那边。”
她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元秋的脸。
丰馨连桃决都说了,却根本不曾提及元秋。她莫名想起师尊说的那句“死物”,活人当然不会在意死物如何。
如果她答应丰馨选择这边,也不知元秋会露出什么表情。不过这也只是如果。
“丰馨,回不去了。”她淡道:“山尘和我之间,必须有一个得去死。”
屋外忽然下起濛濛细雨,元秋捏着棋子,神色恹恹,迟逍风的棋术还行,但下久了发现也就那么几种走法,下来下去,总是赢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