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说道：“毕竟当年的我一直都很羡慕其他有人偶的孩子。”
    人偶代表的是身份。
    没有人偶的孩子，即是没有得到承认。
    “你和京都那边的老派家族接触过吗？”小光挽一下头发，抬头看向中原中也。
    他沉吟一下点头道：“接触过几个，都是不太好相与的家伙。”
    京都的黑手党势力，大多都与当地的老派大家族有所联系。
    港口黑手党要在京都建立分部，无异于在他们口中夺食。
    要是不能及时展现出一些本领，驻扎在京都的港口黑手党分部，定然会被他们分食殆尽。
    “我家的情况和京都那些老派家族差不多。”
    她低垂下眼睫，捡起一个香袋，轻声道：“一样的腐朽陈旧，食古不化。”
    中原中也皱眉，低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那里。”
    小光安静一会，低应一声。
    “我的父亲不只有一个妻子，但只有兄长大人的母亲是他的正妻，除此之外，其余的都是侍妾。”
    她眼睫颤动一下，低垂看向地面一个蒙着灰的香袋，道：“但我的母亲连侍妾都不算。”
    中原中也一怔。
    “他们……是兄妹，”小光声音一顿，慢慢道：“母亲过去有过一任丈夫，那个人死去以后，父亲让她回家，然后……”
    她慢慢揪住浴衣，埋着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出生了，父亲对外宣称，我是母亲前一任丈夫的遗腹子，与母亲一同留在家里生活。”
    只是那个人不会接受半点丑闻。
    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母亲也因为她的存在默默忍受。
    但纵然再小心，有些事也很难瞒过贴身照顾她们的仆妇。
    “光。”
    中原中也俯身抱住她，动作有点笨拙。
    她迷茫一下抬起头，恍然发现自己差点要喘不上气了。
    仅仅是因为回忆起，那些令人生厌的过去。
    小光喜欢母亲。
    但她不喜欢过去的自己。
    畏畏缩缩。
    总是胆怯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心翼翼地躲避周围人的目光。
    或许听从母亲的话，跟着兄长离开家，是当时的她最大胆的时候。
    “我想她了。”
    小光死死拽住眼前人的衣服，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不稳。
    她眼眶红得厉害，可眼睛却干涩又难受。
    一点眼泪都掉不下来。
    “我陪你去找她，”中原中也的手心压在她脑后，沉静道：“带她回港口黑手党。”
    小光轻轻地应一声。
    她依偎着中原中也的怀抱，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慢慢闭上眼睛，小声道：“中也，我是不是胆小鬼？”
    “你不是。”
    他异常坚定地回答：“我认识的光一直都很勇敢。”
    她鼻头有点酸涩，闷闷道：“可我不敢回去找她。”
    万一回去以后，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消息……
    那要怎么办？
    “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样子，”她喃喃着道：“我好害怕……自己认不出她了。”
    中原中也摸一摸她的头。
    什么都没说。
    可她的眼眶却慢慢热起来，温热的泪水打湿眼睫。
    “我好怕她已经不在了，”小光失声痛哭道：“哥哥说离开就不要再想回去的事，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她离开以后，母亲很可能会自缢。
    太宰治一直都很聪明。
    小光从不怀疑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只是事关母亲，她不愿去深想，更不敢去多想。
    “他要是早就知道了，”中原中也声音一顿，道：“你会生他的气吗？”
    她抽噎一声，小幅度地摇头。
    中原中也轻拍一拍她的背，低声道：“太宰应该也有预料不到的事吧。”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个时候，或许“太宰治没有预料到”对小光更好。
    “呜……哥哥和我说过，她很难受……”
    温热的眼泪打湿中原中也肩头的衣服。
    他拍抚的动作一顿，慢慢落下，不知要如何去安慰小光。
    “她太难受了，待在那个出不去的院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母亲并不爱笑。
    幼时的她看见母亲久违地露出笑容会很开心。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笑了。
    只是听贴身照顾她们的仆妇说，今天是老爷迎娶新妻的日子。
    新妻是另一个名门大家族的小姐。
    她以正妻的身份进门，身份高贵，优雅大度。
    母亲以为那个人有新的妻子以后，不会再来找她，可是不过短短几个月后，他又出现在她们生活的院子。
    甚至这一次新妻也出现了。
    她完全不介意母亲与父亲的关系。
    因为母亲的身份，她生下的孩子甚至不同侍妾，不会记作父亲的孩子，更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新妻默许了一切的存在。
    自那一天以后，母亲彻底不再笑了。
    不久以后，太宰治要离开青森，她推着小光追上去。
    开始的太宰治不喜欢小光。
    他会很干脆地无视小光，只当她不存在。
    年幼的女孩不懂如何讨好这位陌生的兄长，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试图加入他的游戏，理解他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