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躲在树后平复急促的呼吸,可恐惧感始终纠缠他,那种自以为十分了解的人竟隐藏着一副可怕面孔所带来的震撼无以言表,而疯狂擂动的心脏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以,这才是涂抑本来的样子吗?
那些可爱善良、单纯美好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小狗,而是一个漠视生命的疯子?他威胁曾耀时的熟练语态,使用暴力时的果断动作,如果不是生来残忍,怎能做到如此?涂抑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
其实这一切早有端倪,只是木棉总会被他的外表迷惑,总是忽略了一次又一次的异样。朝夕相处的人变为恶魔,恶魔的残暴随时都有可能指向他,极端的恐惧震麻了木棉的四肢,他如同逃亡一般远离身后的人。
可刚走了没两步,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中显现,让他止住了步伐。
木棉十九年的人生,唯有一事不顺。那像魔咒一般无法超过两个月的恋爱期限给他带来无尽烦恼,也让他却步于新的情感。此前他再三拒绝涂抑的追求,正是因为害怕涂抑也会像之前的男友那样,交往后开始厌烦他,直到失去兴致,关系止步在两个月内。
然而如今他发现涂抑和其他人不同。
他和所有正常人的恋爱全都无疾而终,可疯子会对他如何?
正常人会丢开他,厌弃他,那疯子会不会缠他一辈子?
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又松开,像是他抽搐不安的心绪。木棉知道自己产生了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理智让他快逃,可本能却在兴奋地呐喊。
他没有再跑。
当他转回身体时,涂抑还在原地。达成目的的他对曾耀失去了所有兴致,只见他收好匕首对着地上瘫成烂泥的人嫌恶地踹了一脚,接着插兜离开。
木棉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直至彻底消失。
晚上,公寓的家。
木棉在书房里听到涂抑开门的声音,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不久,涂抑在外面敲门:“学长,你在书房吗?”
捏着书角的手指因紧张而用力,在书上留下一片褶皱,慌乱间他忘记开口。
“学长?”
门外又喊了一声他才想起来张嘴:“在。”
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像突然清醒的怪物。木棉啪一声闭上书,把椅子转到门的方向。涂抑的脸从门缝里探进来,上面落着半片阴影,他虽在笑,但那笑容却让木棉联想到他割曾耀皮肤时的表情,后背陡然爬上一股凉意。
“这么晚了,学长怎么还在看书?”
“我......”木棉又不可能说是他心绪混乱需要看书转移注意力,情急之下脱口道,“做功课。”
“功课?”涂抑把门完全打开,他站直了,影子在屋里,踩着这间书房,“我记得学长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以前你都会去图书馆把功课写完,今天怎么没有?”
那声音仿佛在刺探他,仿佛能马上猜中他下午真正的行踪。
影子在木棉的脚边咬得那么紧,稍不留神就会被拖入深渊。木棉心跳狂乱,紧张地开始组织谎话。
“我......”
“不舒服吗?”涂抑忽然说,像以前无数次关心他那样。
木棉便立刻顺着话题道:“恩。”
涂抑走进来,仔细打量他片刻:“你的脸色好像是有点差,剩下的功课明天再写吧,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哦,是吗?”木棉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在书房呆到这么晚,紧绷的神经让他感觉不到困倦。
“今天早上才刚退烧,别又把自己累坏了。”涂抑帮他关了书桌的阅读灯,顺势将手搭上桌沿,保持着一个圈住木棉的姿势。
忽的他弯腰靠近,手掌往木棉的脸上贴来,放大的掌心填满了木棉的视线,刹那间,那白皙的皮肤上仿佛出现了赫红的血痕。
木棉吓得往后一躲,涂抑停下动作看他:“怎么了?”
却没等他回答,那手掌接着挨上他额头,原来他只是想要帮木棉量一下体温,“还好,没发热。”
木棉如释重负,这才敢抬起眼皮看他。
涂抑表情柔和,眼睛里清澈澄明,好像他是这个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可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他城府深沉,越能证明他的危险。
木棉赫然起身,绕开他走了出去,他无视了涂抑跟在身后的脚步,径直走向浴室,一番匆忙的洗漱之后他打开房门,涂抑竟还等在门外。
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绕开对方,要进房间的时候涂抑终于忍不住叫了他。
“学长,你怎么了?”
“我睡觉。”
涂抑自然不接受他的敷衍,坚持询问:“你怎么都不理我?”
木棉背对着他沉默。
涂抑的声音很快委屈起来,像是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学长,你在生我的气吗?”
木棉的心脏立刻揪了一下,无论真相对他的冲击多大,长久以来对涂抑的偏爱还是没有变,他永远做不到在涂抑伤心的时候无动于衷。
他转过身,涂抑果然已经眼中含泪,卷发耸拉着,别提多么伤心。此刻,他再也管不得这副面容是真是假,走上前去:“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涂抑委屈地抽吸着:“可是学长都不理我。”
“我只是......”木棉疲惫地拧动眉毛,“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