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屏幕亮起震动牵连着铃声,甘兴平关小火匆忙跑出去拿起来,无意间将桌上另一只手机碰到了地上。
是秋恬的。
他连忙弯腰捡起来,这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糟糕。”甘兴平不由一阵懊恼,连忙找出数据线插上,一边接通自己手机的电话慌忙回到厨房。
好险,粥差点糊了。
“喂老师,”他将手机夹在肩头,歪着耳朵冲那头说:“对,我找到他了……还没醒,我们在商场里没说几句他就突然晕倒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程度——”
他说着顿了顿,像察觉到什么似的扭过头,目光穿过空旷的客厅投向远处黑洞洞的客房门框里。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是一道苍老的声音。
“我听见里面传出点动静,不知道是不是醒了。”
“快去看看!”
“好,好。”甘兴平连声应着,怕粥真的糊了彻底关掉了火。
房间里比外面还要昏暗,虽说可爱星球的人眼睛不畏强光,但为了让秋恬好好休息他还是将所有灯全关了。
甘兴平轻手轻脚摁开床头的一盏台灯,小声唤道:“秋恬?”
没有人应。
灯光微微照亮了床上那人的脸,秋恬脸颊惨白毫无血色,眉心紧紧蹙着,额发被冷汗浸湿,像经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却醒不过来一般。
难受到极致时他会痉挛着发出呻|吟,弯曲的小臂无意识擦撞着床头柜,引得年久的木头发出吱呀声响。
——那就是甘兴平在外面听到的声音。
“怎么样了?”电话那头再次询问。
甘兴平回过神来:“还没醒,不过他好像非常难受。老师您说我需不需要——”
“不用叫醒他。”
“啊?”甘兴平迟疑。
“叫不醒的。”
被唤作老师的人低声道,声音像是秋天飘落的树叶。
甘兴平沉默了,将忐忑的目光移到秋恬身上。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明明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却无法醒来,又像是对这样的秋恬饱含担忧和怜悯。
“先让他睡着吧,我马上到了,”老人说:“要是他那边有人找,你也不用刻意隐瞒下落。”
甘兴平连连应着,等到对面先把电话挂断才收起手机。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给秋恬擦汗的毛巾放到枕边,起身往厨房走,经过桌边时,秋恬的手机亮了起来,有人给他打电话。
甘兴平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aaa周书闻0113。
看起来像是某些瑜伽馆或者驾校的销售,不像什么重要的人。
甘兴平往房间里探了探头,显然秋恬没有自主接电话的能力,他第一反应是挂断,但又想到刚才老师的叮嘱,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
·
烤肉店里人声鼎沸,五花肉被烤得滋啦作响,在金黄的灯光下分泌香浓的汁水。
董清雨提着包攥着手机,顶着一张吃肉吃得红光满面的脸从人满为患的店里挤出来,捂着手机下端冲电话那头喊:
“啊?!我不知道啊,小秋现在还没回家吗?!”
“……他他他就是说想出门给你买……买买买点东西,让我保守秘密……对,在小酒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不见了吗?要不要我们帮忙找——”
“不用了。”周书闻打断。
街头喧闹嘈杂,仅从声音其实分辨不出他的情绪,董清雨却更加不安:“周主任……”
“没事,”周书闻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你忙吧。”
“啊,我,周……”
董清雨还想说什么,但一紧张就结巴,没等她组织好语言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周书闻今天实在太不寻常。
他平时绝不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或者说是平静到压抑的语气,他向来的语调都是偏轻快的带着一种不甚所谓的态度。
哪怕是手术室里再危急的情况,他都是能掌控节奏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城市夜晚的闹市区里灯红酒绿,董清雨站在街边被冬夜的寒风吹得渐渐清醒,看着热闹的店铺接到,心里七上八下地跳着。
周书闻摁断通话,径直往小酒圈赶,按董清雨的说法,秋恬今天只去过那里。
所以哪怕小酒圈是整座城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哪怕在那里找人是大海捞针,周书闻也必须去。
他坐进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习惯性重复拨打秋恬的电话,不可思议的是,这次居然通了。
周书闻立刻顿住了,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用力盯着屏幕,后背瞬间渗出一片冷汗。
咔哒——
接通了!
周书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秋恬!”
然而对面传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
剧痛,撕裂一般的剧痛。
血液变成滚烫的岩浆,而骨头却像长满尖刺的冰锥,疯狂研磨着皮肉和神经。
秋恬在剧烈的痛苦里煎熬着,像被锁在时间尽头,循环往复同一个噩梦,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拼尽全力也醒不过来。
某个瞬间,疼痛到达顶峰,秋恬分不出是哪里,或者是全身每一寸骨骼在撕裂的一样的痛,然后热流撞开龟裂的皮肤。
秋恬睁开眼,视线是模糊的,他像是躺在水里,溺水般的憋闷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