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肚子饱了,心里暖了,他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了。凌屿双手盘在脑后,慢慢地闭上了眼,唇角稍微扬起一个极微小的弧度。
陆知齐轻敲他脑壳,叩醒了凌屿预备的好睡。
“就睡这里?”
“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你让我睡这里?”
犯困的凌屿睁眼看了一眼养尊处优的陆商人,心中疑惑未消:“你为什么也无家可归了?你不是很有钱吗?”
“……”
“难道是...”
凌屿脑补了一出豪门恩怨,比如陆知齐也是某人的私生子,为了争夺家产而被逐出家门,后来凭借翻云覆雨手夺回副总裁的位置,只是跟家里断绝了往来云云。
陆知齐瞄他一眼:“想象力太丰富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精神病。凌屿,你是哪种?”
“...哼。”
凌屿习惯被陆知齐怼了,他抱臂,扬了扬下巴,似乎在问他不回家的真正原因。
陆知齐动作一顿,转头时,却一派云淡风轻,镜片后的一双眸子又藏着打趣:“我怕你一个人不敢睡...”
凌屿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嘴,红着耳根低吼:“这件事你要说一辈子?!”
陆知齐弯着眼睛笑了。
凌屿怔了怔。
原来,陆知齐真的开心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儿。
还挺好看的。
一阵风吹过,裹着秋夜的清寒。凌屿碰到了陆知齐总是微凉的手背,怕他感冒,想了想,忽然有了灵感。
“对了。你帮我交了三天的住院费,我们可以回医院过夜。一张病床上挤一挤,倒也睡得下。”
“……”
未成年的想法就是足够有创意。
陆知齐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落了少年满头的灰。
凌屿:“?”
陆知齐:“起来。”
凌屿听话站起,被陆知齐塞进了计程车里。他裹着校服,靠着车玻璃安稳地坐下,对陆知齐的行为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仿佛笃信身旁的人不会卖了他。
“不问我去哪儿?”
“不问。”凌屿说,“我跟你走。”
车轻轻颠簸,路灯向后飞驰,深夜广播念着中秋祝福,说着对家的思念。凌屿和陆知齐没有说话,各自看向窗外风景,反而是司机开了口。
“两位这么晚才回家啊?急了吧,我快点开。”
后座的二人谁都没接话,安静地默认。
大抵是‘家’这个字,在今夜有了别的含义,所以他们并没有出言划清界线。即使是外人眼里的误会,即使是一场虚假的各取所需,也胜过独自挨过冰冷的中秋夜。
“到了,中秋快乐啊。”
司机师傅开朗地挥挥手,留两人在街边路灯下并肩。
凌屿回头看,面前,是一座几百平米的双层小别墅,外围铁门上的精美浮雕落了灰,像是空了许久。
“你家?”
“显而易见。”
陆知齐捏着一柄钥匙,旋扭开了铁门锁。
‘吱呀’一声,门上的蜘蛛网被从中撕裂,仿佛将沉睡中的老房子唤醒。陆知齐刚迈步,就被凌屿拽住了手臂。
少年人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替陆知齐用脚拨开了地上的虫子老鼠、老树枯枝。
“这里怎么这么脏?你多久没回来过了?”
“很多年。”
身后,陆知齐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嘶哑。凌屿转过头,看见陆知齐正站在院子里的腐烂竹制摇椅前,望着上面的蜘蛛网。他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冷峭,让凌屿觉得不太对劲。
“...陆知齐?”
那人没回应。
高中生快走两步到陆知齐身边,从地上捡了一枝枯藤,拂去摇椅上的腐枝败叶。他脱下了校服外套,垫在了微微潮湿的椅背处,把陆知齐轻轻按在了座位上。
“喂,你不舒服?”
陆知齐从追思中稍微清醒过来。面前,少年人一双清澈单纯的眼睛,带着隐隐的担忧,正直率地看着他。
他淡淡笑了笑,递出了钥匙。
“你先进去吧。”
凌屿接过时,碰到陆知齐冷得吓人的指尖。凌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顺从地走远开了门。
他猜陆知齐现在很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屋内的电断了,凌屿绕过侧门,趟过及膝的草垛,游泳似的,摸到了角落里的配电箱。他打开了手机的光照,用牙叼着手机一角,蹲着双手拆卸面板,检查系统。
修好了电,屋内亮起了淡淡的橘光。透过窗看花园,那人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往事冰封在了夜里。
凌屿思忖片刻,上下翻找了热水壶,烧了两杯热水,出门,给陆知齐端了出去。
那人坐在缠绕的小灯下,侧脸被清冷月光照得透亮,眼睛却里裹着浓厚的暗色。他接过水,也不喝,只是放在手里暖着,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凌屿没话找话,低声说。
“你怎么了?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我们才认识几天?”
被陆知齐不冷不热地刺了一下,凌屿心里不太舒服。他‘哦’了一声,坐在摇椅边的石桌上,慢慢地喝着热水,赌气似的不说话。可喝了两杯,见身旁陆知齐还是保持着皱眉的神情,凌屿稍微有点看不过去了。
他放下水杯,用捂得温热的手拉过陆知齐的手腕,扭转上翻。他解开那枚凉得吓人的腕表,用滚热的指腹去按揉三指外的穴位。